第七十七章 战前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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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eudusk.com)(阅读库 www.yeudusk.com)    渡河两日后,河北义军共十万渡河。散出去的侦骑回报,说敌军退守偃师之后,各部尽数向伊水之滨集结,军容极盛,似不下五六万人。其中有甲骑数千,骑兵上万,车营千辆,以铁索环接,将军马圈于其中,大小弩机亦有千余台。步兵之甲胄也以铁甲居多,漆以各种颜色。即使相隔数里远观,装备之贵重,军势之严整,也令人印象深刻。

    而在他们聚集的同时,司马乂也收到了孙秀派来的投降书。他召集幕僚,与他们商议此事。

    上官巳等王府旧臣见书信后,无不大喜,他们纷纷恭贺司马乂说:“殿下之贤名,就连孙秀也畏惧三分!应该立刻派使者与孙秀洽谈,把这泼天的功劳接下!”

    但刘羡却持不同意见,他把送信的使者叫来,问道:“洛阳城中可有天子的消息?”

    使者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刘羡是什么意思。

    刘羡随即冷笑了两声,对司马乂道:“殿下,这绝对是孙秀的缓兵之计。”

    “怎么说?”众人都不明白其中的逻辑。

    刘羡说:“我军打的是勤王旗号,他若是真有心投降,保全子孙,此时就应该把金墉城的天子请出来,请其复位。可看使者的意思,城中毫无天子的消息,孙秀又在伊水列阵,这说明什么?他连起码的放权姿态都不愿意做啊!现在只是写封信来,里面定有蹊跷!”

    因此,刘羡总结道:“我猜,无非是两个可能,要么是伺机埋伏我军,要么就是拖延时间。”

    司马乂深觉有理,再看孙秀使者,不禁勃然大怒,不顾使者求饶,当即挥手道:“来人!把此人给我推出去斩了!人头给我挂在营门!”

    他随即又对诸将说道:“死到临头,这孙贼还欲阴谋设计!国家社稷就是败在这种小人手里!他既然要假降,我便要真战,立刻去联络十六弟!我要明日与其决战!”

    说罢,他立刻就派刘佑去联络司马颖。此时司马颖也已渡河,率众就驻扎在常山军东面五里处。按理来说,快马过去,联络议事,再回来通报,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事情。谁知刘佑这一去,一连过了两个时辰,天黑了都没有回来。

    这情形不禁令常山诸将引起遐思,此时他们军中接见过一些本地的百姓士族,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传闻:说是成都王想要独吞功劳,伺机火并常山军。原本他们是不太相信的,但在此关键时刻,出现了如此奇怪的征兆,也不怪人遐想连篇,怀疑其流言真假来了。

    就在众人疑神疑鬼的时候,令兵终于来报说,刘佑带着司马颖与卢志一并来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执火出营迎接。

    司马颖甫一见面,就摇着司马乂的手说:“老兄啊!险些误中贼子奸计啊!”

    直到这时,众人才知晓,原来成都王军中也收到了相同的信,听到了相同的流言。之所以耽搁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征北军司心生猜忌,不知该不该与常山军合军,免得突然受到突袭,并为此争论良久。

    还是卢志说道:“常山殿若要火并,第一次黄桥战败时,就可以夺权,岂有到了这里才兵变的道理?更何况,我们初来乍到,百姓哪里听来的流言?必然是有人暗中传谣!”

    如此,征北军司才停下了争论,同意与常山军合军再战。孙秀赖以求生的谋略,就这样悄然失败了。

    但得知赵王军倚水列阵后,该如何作战取胜,却又成了义军要面临的难题。

    刘弘为两王分析形势说:“现在孙秀领军于偃师,列阵于邙山与伊水之间,此地不算狭隘,但对于我大军来说,也不算宽阔,十万大军列阵此处,能够上前作战的最多也就两三万人。如果正面作战的话,我军恐怕施展不开,兵力优势并不容易发挥。”

    “考虑到此次贼军倾巢而出,将武库器械尽数配备,可列铁车于阵前,劲弩于阵后,若正面硬攻,贼军飞矢如雨,军中伤亡恐怕会异常惨重。”

    司马颖听不太懂,便做思考状沉默不语。

    司马乂则反问道:“宣城公,我军不能弃贼军于不顾,直扑洛阳吗?”

    刘弘摇首道:“恐怕不能,我军人数如此之多,稍有不谨慎,便会酿小错为大错。贼军与我军相隔不到二十里,我军若无视贼军,进军洛阳,就会露出侧翼,侧翼难以防护,到那时,贼军若出兵掩袭之,我军极难应对。”

    说到这,众人多陷入沉思,觉得确实是个麻烦事。在这个距离内,军队稍有动作,立马就会被对方的斥候所察知,什么夜袭、斫营之类的计策,也很难实现。莫非只有在排兵布阵上下功夫了吗?

    司马乂沉思之间,目光瞟向众人,见刘弘、刘羡、卢志几人或面色沉稳,或嘴角含笑,不禁心中一动,暗想:看来他们已有定计了,只是想要压一压军中的骄气,现在还卖卖关子罢了。

    有了这个想法,司马乂再去思考这次讨逆以来的种种遭遇,忽然想到了刘羡和他初见面时的谈话,专门谈论孙秀及其游猎,终于有所领悟。

    他开口问刘弘道:“宣城公,孙秀接连战败,为何禁军还愿为其死命效力呢?”

    见刘弘抚须微笑,司马乂顿时知道自己问在了点子上。

    刘弘手指刘羡道:“殿下,这个问题,恐怕刘府君比老朽更明白,还是让他来解答吧。”

    刘羡也不推辞,分析道:“世人多说,孙秀擅长蛊惑人心,封官许愿。可要我说,他最强的本事是颠倒黑白。他深谙语言的魔力,常常把不利的说成有利的,把遥不可及的说成是触手可及的,继而撒出一个个弥天大谎,让他人沉醉在他编织的梦境里。”

    “我敢断言,他现在定然又是故技重施,撒下了一系列弥天大谎,来欺骗禁军为其卖命。”

    听到这里,司马乂恍然大悟,继而笑道:“因此,只要我们设法揭破他的谎言,攻破这个假象,那对方军心自败,兵甲再精良,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卢志也接话道:“以在下之见,我军只需要用好两个人,此战就有取胜的把握了!”

    “谁?”

    众人好奇地侧耳倾听,但见卢志说了一个名字。

    军议结束以后,刘羡回到自己帐内,此时已经是戌时了。夜色漆黑,浓云遮蔽天穹,看不见一丝月华与星光。

    李盛见刘羡与诸葛延回来了,知道他军议良久,还没有用晚膳,便把两颗煮好的鸡蛋拿过来,让他们两人先垫着,然后叫火房把晚膳再热一热,继而问刘羡道:“军议如何?”

    刘羡一面剥着鸡蛋,一面回答道:“你去通知军中各部,明日辰时拔营,前往偃师与敌军决战。”

    李盛得令之后,也不多言,立刻就去寻帐下军官去通知此事。

    不料过了片刻,天边竟然刮起大风。这狂风是从南面吹过来的,它卷起黄沙,一瞬间就将营中巡营的火把油灯给打熄灭了。空气中顿时扬起一股腥腥而又略带湿土气息的味道,穿过摇摇晃晃的帐帘,飞快地扑进帐内。刘羡便放下手中卷宗,站起来,把挂在军帐门前的帐帘卷起来。

    这个时候,两人能够清晰地听见,邙山树林摇摆呼啸,经久不息,天空中飘舞着各种形状的树叶,还有些许鸟雀在看不见的黑暗处乱飞,并发出令人心碎的哀鸣声。

    “好大的风,快赶上仇池的风声了!”诸葛延露出怀念的神情,对于他来说,武都、阴平才是他的家乡,来到关东后,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透亮的风声了。

    刘羡对他笑了笑,说:“看起来,很快就要下雨了。”

    果然,看着这股风的势头刚刚减弱,清脆的雨滴就跟在风的后面,飘打着追逐而来。雨势骤然而大,打在周遭的松树、柏树和梧桐树上面,簌簌地万叶齐响。

    在一个闷热的夏日里,来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将暑气尽数驱散,实在是很让人痛快的一件事。刘羡伸手接住帐外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掌指间,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丰收般的喜悦。他想起过往的自己,那个在府中阴郁而躁怒的少年,今日已经成为一个泰然如山的人了吗?

    又过了一会儿,亲兵穿着蓑衣来给刘羡送饭,刘羡接过食盒,和亲兵道了声谢,随即就和诸葛延食用起来。由于决战在即,刘羡也算是罕见奢侈了一把,炖了一锅狗肉。虽说军中缺少调料,但这种时候,只撒些盐,再煮些露珠似的紫云英嫩芽进去,也足以成为一顿美食了。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惊雷从天而降,竟然在军营上空炸响。其中有一道雷光,离奇地劈在营门前的一株松树上,雷声轰鸣中,可见松树燃烧片刻后,随即轰然倒塌在地,裂成数块,这幕奇景引起军中上下喧哗。

    没过一会儿,李盛淋着雨水回来,混身都湿透了,他连忙对刘羡说:“主公,方才那道雷光,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怎么了?”

    李盛换了身袍子,用干布擦了擦脸,说道:“士卒们见了这情景,就议论说大战之前,雷劈松木,大晋在五德之中属木德,这可能是上苍在警示我们,明天出战不吉利呢。”

    “哦?军中议论的人很多吗?”

    “不少了,我估计过两天,全军上下就知道了!”

    说话间,司马乂和司马颖也派人过来询问,也是在讨论此事,不过他们多加了几条理由,毕竟大雨之后,道路泥泞,并不适合大军行进,是否要等天气晴朗,土地干硬以后,再打这一仗。

    刘羡并不同意此事,他回报说:“既然已经定好了策略,就不要再犹豫了,这次我军打仗,又不是靠骑军致胜,恰恰相反,是对方的甲骑更多,这么看来,反而是我方获利才是。”

    “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开,士卒无非是将其当做怪谈罢了。若是大军真因此延后作战,反而会令舆论发酵传播,将士们心中不安,以为我军作战不吉。这样,好不容易上升的士气,就又要回落了。”

    回信之后,两王都认可了这个说法,于是大军仍然坚持按照原计划出发进军。

    不过话是如此说,这也确实给刘羡增了些担心。用完晚膳后,他披上蓑衣斗笠,冒雨巡视三军,以提防军中再出现什么意外。

    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入夜了,营中雨势如倾,各帐的灯火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就要坠入到无尽的黑暗地狱之中,又似乎要一连将整个夏日的雨下完一般。河水肉眼可见地激流涌动,组成河桥的浮舟随潮水起落,在电光之中,好似随时会被激流冲垮似的。

    可即使在这样的狂风暴雨里,刘羡依旧在巡营,这给了营中士兵们很大的安慰。他们说:“和刘府君这样谨慎的人一起打仗,就像穿着阿母做的衣裳一样,天南地北都可以去得。”

    他们又问刘羡道:“刘府君怎么看刚刚的雷火?”

    刘羡回答道:“风雷雨电,必有龙行于此,大概是天神派出了龙蛇护卫,帮我们杀却孙秀鬼兵,为我们辟邪吧!”

    他这么说的时候,目光坚毅,笑容却随和,因为他已经经历过太多官场上的暴风骤雨,即使有泰山崩落于眼前,也不会有分毫动摇。众士卒见状,也都渐渐平复了心情,在雷雨声中酣然入睡了。

    等他们再次醒来的时候,正是清晨,暴雨已经结束了,天地之间弥漫着一种清爽的水汽。头顶的天空透蓝得令人惊异,白金灿烂的阳光当空普照,万千树叶中残存有晶莹的水滴,此时在和风中轻轻滴落。邙山的土地上,四处都是闪烁着晨光的小水洼,宁静得让昨夜像是一个梦境。

    这是一个好天气,适合打胜仗。

    将士们用过早膳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山道,迈向邙山之巅。阅读库 www.yeudusk.comyeudusk www.yeudu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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