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水太凉(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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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eudusk.com)(阅读库 www.yeudusk.com)    城墙上,风更大了。

    钱耀祖很清楚,这些府兵会听从命令,纯粹是因为手中的官印。

    一些府兵对他接管平阳城颇有微词,甚至将窦贤和梁有德的死全都扣在了他的头上。

    那两个蠢货死了,是自己能力不足,跟他有什么关系?

    若非还要用这些府兵抵挡女真进攻,守住四个城门,他早就将这些人全都遣散了。心里有了排斥,这些府兵的待遇自然不会很好。当然比街上的平民肯定强很多,每天都能吃上一顿饭。

    虽浑身乏力,至少也能吊着命,不至于被饿死。

    当来到城墙上,看到这些府兵东倒西歪的模样,钱耀祖心里便有些生气,狠狠的哼了一声,威严的目光冲着四周扫视过去,所到之处那些府兵一个个便咧了咧嘴巴,勉强站直身子。那般敷衍的模样,让钱耀祖心中愈发厌恶,一群泥腿子,也敢在他这个圣人子弟面前摆谱,当真是死字不知怎么写了。

    还是执法队的那些人更好用啊。

    虽然原本都是地痞流氓,可将他们组织起来之后,俨然已经成了维系平阳城秩序,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这也算是教化之功了。

    钱耀祖心中便不免得意,他挥了挥手,让下人搬来了一张太师椅,就这样坐在了城头,望着远处的小黑点。

    曲明。

    算得上是他的小舅子。

    即便是在地痞无赖中也属于没什么本事的那种。

    不过,他不要脸,还有一张好嘴。

    不管多么恶心,谄媚的话,那是张口就来。

    这种人用对地方效果就很是不错,比如说让曲明做送亲使,这家伙可能会跪在女真首领面前,舔人家的靴子,舔的舒服了,女真人自然就不会过来闹事了。

    就像上一次,他将那些女真人舔美了,甚至还带回来一把金刀。

    当然,说是金刀,实际上是铜铸的,不值几个钱,但金刀的价值远非金钱能够衡量,那是女真王庭大极烈汗才能赏赐的东西,象征着尊贵和荣耀。

    不知这一次,曲明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收获,心中不免期待起来。

    话说回来,史子睿和张家,黄家那两人,昨日便已经去了新后县,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一万石粮食,少一粒都不行。

    当然,这些粮食拿回来可不是给城中那些贱民吃的,而是要献给女真的。

    想到新后县的县令,钱耀祖便有些烦躁,区区一个七品县令,谱儿倒是挺大,明明都已经到了平阳地界,居然也不知拜会长官,以为靠着子爵爵位,以及长公主,就能在这里耀武扬威?

    简直愚蠢。

    这里不是松州,更不是东陵。

    这些身份在这片地面上没多少意义。

    若是那宋言当真冥顽不灵,他不介意借助女真人的力量将他解决掉……以他和女真的交情,想来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应该不会拒绝。

    至于说,宋言用兵如神,火烧数万倭寇,十座京观?

    谁信这话,钱耀祖笑他一辈子。

    于钱耀祖来看,这件事完全就是洛玉衡和宁和帝在背后一手推动,皇族想要重新掌控朝堂,想要在朝堂上布置自己的人手,所以才给宋言造势,所谓数万倭寇,京观,堆满山涧的白骨,全都是假的。只可惜,洛玉衡和宁和帝做了那么多,却因为杨家和白鹭书院的阻挠,最终也只能将宋言丢到这犄角旮旯做一个县令。

    心里转动着杂乱的念头,一双眸子,则是注视着远处雪原之上的黑点。

    只是,看着看着,钱耀祖便感觉情况有些不太对。

    黑点有些太少了,以迎亲使的规模,放在雪原上绝对是黑压压的一片,现如今眼前那黑点究竟有多少?

    一百?

    几十?

    还是更少?

    慢慢的,距离更近了。

    钱耀祖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莫说是几十了,怕是连十几都没有,所谓的黑点,根本就是一辆马车。

    看方向,的确是从新后县过来的。

    莫非是新后县的县令,终于知道来拜见上官了?不然的话,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从新后县赶往平阳城。估摸着是被史子睿的出现给吓坏了吧,毕竟史子睿好歹也是平阳司马,论起品级,的确是比那宋言高出好几个层次。

    哼。

    如果真是那个小县令,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那家伙,要让这个愚蠢的小子明白,什么叫官场上的规矩。

    这样想着,就发现那马车在距离平阳城还有几百步的时候忽然之间停了下来,就在马车旁边,赫然是一座小山包一样的存在,似是想起了什么,钱耀祖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致。

    车帘掀开。

    宋言的身影从马车当中走出。

    望着眼前的山包,面色冷漠,唯有一双眸子里,透出丝丝杀意。

    什么是尸山?

    这就是尸山了。

    天寒地冻,尸体腐烂的速度大幅降低,宋言依旧能清晰的看到尸体上破破烂烂的麻布,能看到尸体上黝黑的污垢,能看到那一具具尸体全都是皮包着骨头……他们,是被活生生饿死的。

    瞪大的眼睛,已经呈现出一片灰白。

    有些人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些渴望,对食物的渴望,似是想要在临死之前,再吃上一口热饭。

    有些尸体的脸上,只剩下解脱,恐惧早已消散,唯有死亡方能挣脱折磨。

    整个尸山,大约有两层楼的高度,但占地面积极大,尸体横七竖八的丢在一起,宋言看不出来这里究竟有多少尸身,五千还是一万?

    尸山内部许是温度较高,尸体已经腐烂,隐隐间有一股股恶臭顺着尸体的缝隙之间弥漫。

    呵……

    宋言忽地笑了下。

    平阳城,当真缺少粮食吗?

    别的不说,单单只是曲明运送的那些粮食,应该就足够平阳城的百姓吃上一段时间了吧?

    而这样的送亲使,又经历过几次?

    宋言望向平阳城的方向,即便是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仿佛也能看到钱耀祖那衣冠禽兽的模样。

    读书人呢。

    宁愿将珍贵的粮食拿去喂养那些喂不饱的豺狼,也不肯将粮食分给百姓。

    宁愿看着上万人活生生饿死,也要以这些尸体,垫高他往上爬的阶梯。

    大抵,这就是官场吧。

    宋言缓缓吐了口气,迎着寒风,冲着平阳城的方向走去。或许,宁和帝有他的考量,他要从大局着想,但是啊……他不是皇帝。

    他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他只想要……念头通达。

    连续几日的晴天,已经让积雪逐渐开始融化,只是这个过程甚是缓慢,一整日的时间,也只融化了一点点,到了晚上,融化成的雪水便会和剩下的积雪一起继续冻结,是以积雪变的越来越硬。行走在上面,就像是踩踏着玻璃,嘎吱,嘎吱,咔嚓,咔嚓……

    马车并未停下,张龙缓缓催动马匹,跟在姑爷身后。

    自花怜月那一次之后无论宋言要去哪儿,明面上身边都会有高手跟着,至于暗地里,谁也不清楚。

    呼哧,呼哧,呼哧……

    也不知怎地,明明只是一道稍显纤细的身影,明明双方之间还有着很远的距离。可看着那道身影,钱耀祖却莫名感觉有些压抑,便是呼吸都变得愈发急促,身子不知何时都已经站了起来。

    人,虽然无耻了一点。

    但钱耀祖毕竟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该有的脑子还是有的,当宋言的马车在尸山旁边停下的时候,他便已经明白,宋言并非是来平阳城谒见的,而是……找茬的。

    一步步,随着宋言不断接近,钱耀祖胸腔中承受的压力也变的越来越浓,他的双手也不由紧握起来。

    终于,宋言到了城下。

    明明这里就是自己的地盘,明明只要宋言入了平阳城,他只要一声令下,便能轻而易举将宋言拿下。

    可不知怎地,钱耀祖却是无法下达这样的命令。

    冥冥中,他有种预感,若是让宋言进了城,很危险,事情将会向着完全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城上。

    城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十步。

    钱耀祖也终于看清楚了宋言的模样,和传言中的一样,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郎。

    身子稍显纤细,却挺拔。披着一条大氅,寒风吹拂下,猎猎作响。

    那少年自下而上,凝望着他,当同那目光对视的瞬间,不知怎地,钱耀祖居然有种莫名的心慌,心虚。

    然后他便看到了宋言嘴角勾起的弧线。

    嘶。

    钱耀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身子激灵灵的哆嗦着。

    这个少年,他在瞧不起自己,他能看的出来,在这少年的眼里,他就像是茅坑里面的虫子,肮脏,污秽。那双眼睛,仿佛两根锐利的箭矢,无情的将钱耀祖给自己留下的伪装全部撕裂,看到了最真实的扭曲。

    一股怒火瞬间从小腹中涌起,直冲脑门,他不明白,区区一个县令凭什么瞧不起自己?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他是刺史,是平阳府最大的官。

    你不过只是一个低贱的赘婿。

    用力吸了口气,钱耀祖冷静下来,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少年,他的声音尽量维系着平静,于寒风中散开:“来人可是新后县令,宋言。”

    “是我。”

    “可是来拜见上官,便算你见过了,现在平阳城情况特殊,不方便你入城,你可回去了。”喉头蠕动了两下,钱耀祖这样回应道。现在的他只想离宋言远一点,再远一点,他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怎么会给他带来如此可怕的压力。

    宋言便抬起了头,冰冷的视线扫过城墙上的人……衣衫整洁,找不出半点褶皱。便是那张脸也颇为俊美,透着一股子文人的秀气。

    “呵呵……”宋言忽地笑了:“拜见?”

    “衣冠禽兽,有何资格让我拜见?”

    哗啦!

    霎时间,城墙上顿时一片哗然。

    诸多府兵面面相觑,衣冠禽兽,这四个字用来形容钱耀祖简直是再合适不过,可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钱耀祖面前这般说话。

    一些人便看向宋言,新后县新来的县令,这么勇的吗?

    眼神狐疑中多出一些敬佩,毕竟宋言说出了他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听着衣冠禽兽几个字,听着四周悉悉索索的动静,钱耀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强烈的怒意,甚至让他浑身上下都涌现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这一刻,怒意压下了惧意,钱耀祖眼睛圆瞪,厉声喝道:

    “放肆,你安敢如此辱我?”

    宋言呵了一声:“钱耀祖,你算什么东西?你原本不过只是边军监军,有什么资格指挥军队?明明只是一个蠢材,却擅自插手军事,窦贤,梁有德两位将军和一万四千军士,皆因你而死……你罪孽滔天,又不知悔改,居然将边关被破的责任污蔑于二位将军身上,害的两位将军满门抄斩。”

    “可怜窦将军幼子,梁将军老母,皆因你而死。”

    “我宁国女子,被你掳走送与那女真蛮子糟践,这便是你读书人做的事情?这便是西林书院的学生?”

    “似你这般畜生,便是那些该千刀万剐之徒,也比你高尚百倍,千倍,万倍。”

    “普天之下,人人皆可骂你,唾你,便是你死了,你的尸骨,都将受万人践踏,你的头颅,将被屎尿淹溺。”

    “钱耀祖,你之名,注定遗臭万年。”

    “自此之后,所有钱姓之人,都将以你为羞。”

    “你便是宁国之耻,是汉人之耻。”

    寒风中,一片死寂。

    唯有宋言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在风中回荡,伴随着寒风,飘出很远的距离。

    上来,便是杀人诛心之言。

    读书人最重视名声,即便是做了混账的事情,也是拼命去弥补,去遮掩,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名声受损。

    每日大量地痞流氓巡街,听到有人背后议论,便是乱棍打死,钱耀祖如此残暴的统治,就是不希望自己的名声上出现任何一丝污点。可是现在,无论平日里他伪装的有多好,全都被宋言一番话给无情的撕碎。

    便是城墙上那些府兵,一个个都变了脸色,谁也想不到这钱耀祖居然会恶毒到这般地步,连两位将军的家人都不放过。

    想想两位将军,为抵御女真而死,最终却是落得这般结局,一个个府兵身子都开始发抖,呼吸变的急促,望向钱耀祖的视线都带上了一些凶残和杀意。

    他们虽然只是最底层的兵卒,却也不愿意落得这般下场。

    钱耀祖浑身发抖,面色煞白,双眼中透出浓浓的恐惧,他就像是疯了一样尖叫起来:“放肆,闭嘴,你给我闭嘴。”

    “我是刺史,是你的上官!”

    宋言咧嘴笑了:“上官吗?”

    话音落下,马车车帘再次掀开,赵虎从车厢中走出,手里拖着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

    藏青色的官袍。

    钱耀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派遣出去,向宋言索要一万石粮食的史子睿。

    嗡的一声,仿佛一柄巨锤,重重的砸在了钱耀祖的脑袋上,颤抖着手指指着宋言:“你,杀了史司马?你……你怎么敢的,那是你的上司!”

    宋言脸上笑意更浓,死死盯着钱耀祖:“我杀的,就是你们这些人中猪狗的上司。”

    嘶。

    钱耀祖心中又是一抽,他很清楚,宋言口中人中猪狗的上司,也包含了自己。

    “宋言,你……你莫不是想要造反?”

    造反!

    宋言呵了一声,收回视线。

    钱耀祖剧烈的喘息着,眼看宋言不再说话,还以为吓到了宋言,刚舒了一口气,却隐隐察觉到四周的动静有些不对。下意识的,他冲着左右两边看了看,旋即心脏猛地一抽,只看到一个个府兵脸孔都变的极为怪异。

    明明一个个都已经因为饥饿疲惫不堪,可此时此刻,脸上全都弥漫着无法形容的兴奋。

    是了。

    钱耀祖本就看不起他们这些泥腿子,为什么非要在钱耀祖下面苟且偷生,为了一口吃的,去做那些腌臜事?

    不是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吗?

    既然这宁国已经让自己活不下去,那……何不掀了这片天?

    慢慢的,不少人的视线便落在了钱耀祖身上,那些眼神仿佛钢针,让钱耀祖毛骨悚然。

    幸好还有诸多护卫守在身旁,才让钱耀祖有了些微安全感。

    短暂的寂静,宋言的声音再次划破长空:“老畜生……告诉我,那尸山,究竟有多少人?一万,还是两万?”

    “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会不会害怕?害怕平阳城里被你害死的百姓,害怕新后县里被你害死的士兵,半夜去找你索命?”

    钱耀祖的身子抖的越来越厉害,他的嘴唇哆嗦着,目光中透出浓郁到极点的恐惧。

    深夜噩梦,不知多少次纠缠,每一次醒来都是浑身冷汗。数以百计的护院,大抵就是求个心安。

    原本还算俊朗的脸庞,此时此刻都变的有些扭曲,疯狂,他仿佛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理智,嚎叫着:“闭嘴。”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东西,你懂什么?”

    “那可是女真人啊。”

    “我能保住平阳城已经是天大的功德,若是将你放在我的位置上,你不会比老夫做的更强,等你面对过那些女真人,你就知道他们有多可怕……”

    宋言摇了摇头,张龙和赵虎将一个个头颅从车厢中拿出。

    宋言拿起一个,随意丢在地上:“这是,曲明的人头。”

    人头在地面上,骨碌碌的滚了出去。

    钱耀祖认出了那张脸,他脸上惧意前所未有的浓烈,送亲使,被宋言拦住了。

    怕是那些人也全都被宋言杀了。

    坏了,坏了,这下麻烦了。

    这批粮食和女人,没能按时送到王庭,大极烈汗会发怒的。

    曲明早就被埋了,不过因着有用,又临时挖出来了,砍掉他脑袋的时候,还认真咨询了一下曲明是否同意,他没拒绝,应是同意的。

    又拿起一个人头丢到了前方:“这是女真号室部小王子乌骨察的脑袋。”

    “这是女真乌古论部族长的脑袋。”

    “这是乌古论部大王子斡里不的脑袋。”

    宋言撇了撇嘴巴:“我不仅面对过了,还杀了不少,乌古论部两万余人,无论男女老幼尽皆烧杀,一个不留。”

    钱耀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还有浓郁的化不开的恐惧。

    这家伙,疯了,疯了,他当真是疯了,他怎么敢的?

    倒是那些府兵,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头颅,乌骨察,乌古论极烈大都不认识,但那斡里不,曾经在平阳城外叫骂,虽说脑袋上都是火烧过后的痕迹,但那肥头大耳的模样,应该就是斡里不了,除了他没有谁的脑袋会这么大。

    宋将军,当真屠灭了乌古论部落?

    嘴角咧开一抹弧线,宋言终于抬起胳膊,指着钱耀祖:“回去给我洗干净等着。”

    “你的脑袋,本公子……要定了。”

    “对了,记得水烧开一点!”

    “毕竟……水太凉,你会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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