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夜半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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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eudusk.com)(阅读库 www.yeudusk.com)    父亲卸任,无官一身轻。在这暑假中,白天在坡上干活,把稻田里的秧草一坨一根地扯起来,捏成一把,使劲地甩到田坎上,一场活儿干下来,脸上也沾了些稀泥印子,一看就是从秧田里出来的。被扔到田楞坎外草坡里的还有黄鳝泥鳅之类。你别小瞧这条不足一是尺长的鳝鱼,脊灰黑,肚子呈黄金色的小动物,最厉害的技术就是打洞。一片水田要是有了几个洞打穿了,深水会变浅,再要几天就会变干田,所以父亲一旦发现黄鳝就象抓坏人一样毫不留情,在干田坎上猛地一拌。那鳝鱼就会象小蛇一样经不起摔打,动弹几下死掉了。那时的农民本来就缺肉食,也缺科学文化知识,不识货,这么肥敦敦的营养丰富的动物被白白浪费掉了,想起那时的蛊昧无知,就实在可爱极了,也难免对那时的营养专家感到气愤。

    经过几个爆太阳晾晒后,我们从田坎上捡起干秧草,用背篓背回来,放在院坝里,晚上乘凉时,这些干秧草就被排上了好用场。

    那时候院子人多,家家户户都喂猪喂牛喂羊子,养鸡养鸭养兔子,竹林茂密,树大阴森,夜蚊子特别多,对我们乘凉构成威胁卫生,于是就将晾干的秧草点起火堆,用浓烟驱蚊,资源利用,效果好,还变废为宝。这一般都是在傍晚后,蚊子出来乱串时,就点燃秧草发烟驱蚊效果最好。我们吃过晚饭,把金竹儿编成的凉棍床用两条木板凳支撑起来,铺成凉床,再把枕头拿出来,我们就在这里过上半夜。我们男孩子,陪着父亲在坝子里纳凉。满天星辰下,观浩瀚的天河世界,享受清风习习,听父亲吹奏笛子、口琴,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父亲有时跟我们讲神话传说,讲三国或者是水浒故事,有时讲解过去的经历。不过,到头来能够记住的已经不多了。

    有一天晚上,应该是深夜吧,当我被一阵凉风吹醒时,用惺忪的双眼看了看旁边,竟然只有我一人在凉床上,我恐慌了,下意识地看了看坝子里,空荡荡的,那烟堆已经只剩下黑黑的灰烬,没有了白烟,我此时仿佛看到了几年前原大哥遗体安放的情景,我头脑发胀,周身发麻,立即翻身起来,顾不上穿鞋,赤脚跑到了屋里,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第二天早上,我带些怨气地责问父亲:昨晚上,为什么进屋时不喊醒我,让我一个人在院坝过夜?这差点把我吓出了精神病?

    父亲说:我看见你睡得香,不忍心把你叫醒。哪里知道你这么小的胆子?其实也是想练一下你的胆量,胆子太小,以后怎么在农村生活?

    我跟他说了:我不是已经成为了人民教师了吗?怎么还要在农村生活呢?这不就是过度期嘛。要不多久,我将到学校教书育人,那么多老师学生陪我,我还担心什么呢?

    父亲作为过来者,提醒我说:人这一辈子,谁也说不清会遇到什么特殊的时候,等你一个人经历了,才会明白。我也是被吓了几次,胆子才大起来的,不相信,以后看。

    父亲提起了他跟周老先生学手艺时的经历。当时,也是因为害怕,不敢接触遗体,导致学阴阳技术半途而废。那时只学了一个月,才学了点皮毛,就放弃回家了。要是我那时胆子大些,把手艺学到家,就不会让全家人的日子过得这么紧张,也许读书出来工作的就不止你一个人。我为此后悔过,但晚了。一技在身,不愁吃不愁穿,多好嘛。这是我第一次听父亲跟我说起后悔学手艺半途而废的心声。

    由此我联想到了邻村那位姓冉的高中老同学,他父亲是阴阳先生,兄弟四人在父亲的主持下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锣鼓队和阴阳队,生意辐射附近几个村落,家庭经济殷实,那冉同学与我一起参加高考,当年没有中榜,便到县一中从高一复读,三年后金榜题名,考上重点医科大学,后来回家乡县医院从医,成为科主任、副院长、院长,成为主任医师,心血管专家。取得如此成就,如果没有经济作后盾,是很难想象的。

    六爷的次子姚铭在我即将参加工作时,也在乡农校毕业后,进入了村领导班子,当起了团支部书记。跟着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一起开展农村管理与治理,他原来当过我们初中班里的团支部书记,还在农校当过团干部,所以这是他最懂行的业务,每个社里也设置了团小组,每个社里或多或少都有几个团员。王队长的大儿子王江任我们四社团小组组长,虽然说王江不满意这个小小的职位,但总比没有强,在特定的五四青年节期间,他还可以组织青年人开展一些活动,由此加深了跟邻队女青年钱英的认识,不久就结婚了,这样一来,姚铭就认识了钱英的妹妹钱秀,不到三个月后,姚铭与钱秀结为夫妻。这样一来,姚铭跟王江便成为连襟,也就是我们老家叫的“老挑”,真是有缘分呀。

    在老王队长的活动下,以年龄偏大为理由,让儿子的老挑姚铭接任了自己那个村党支部委员职务,算是跟四社保留了一个村党组织决策层位置,自己卸任也没有什么遗憾。接下来,社长让王怀这个副社长接任,自己完全处于歇息状态,也过着无官一身轻的日子,好些时间,特别是农闲时候,来找父亲,六爷,还有王医生等喝茶聊天,谈天说地,优哉游哉,痛快痛快。他们说起过去多年的农村工作,真是特别来劲,一谈就是半天。

    为了不影响木匠手艺,刘会计也辞职不干了,建议让姚医生长子姚辉接任,通过社员大会选举通过后,报村上同意了,初中毕业的姚辉成为四社的会计,也算是姚家人在四队的干部队伍中有一席之地。四队姚姓人占三分之一以上不足二分之一,没有一个姚姓干部作为代表,也说不过去。这是老王队长在卸任前一直考虑得最多的一件事。当然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小舅子会这样开明,居然就为他解决了难题。

    接下来,就是保管室的解体。集体生产不搞了,保管室就失去了存在的实质意义,于是就开始拍卖保管室那几间房子和坝子。我听见这个消息,还产生了失落感。多年前,我们还在读小学、中学的时候,这保管室可是我们的乐园。特别是收割稻谷的时候,当时还没有脱粒机,全靠人力和牛力完成归仓。妇女同志甩起膀子把稻把子的谷子拌了第一次后,就抖松把子散落在大坝子里,接近一米高,象席梦思一样,在大大坝里,我们孩子就偷偷摸摸在这硕大的一片席梦思上打滚,栽跟斗,这项嬉戏游戏活动,不仅让开心,还让我们锻炼了身体。那些男工牵牛在打谷场上打石磙,打一层,就刨去一层没有谷子的柔软的稻草,另外的男子打捆堆码起来,为牛儿过冬准备了干粮。稻草一层层变薄,我们栽跟斗的舒适度随之减弱。在我的印象中,大哥二哥牵牛打磙的时间有些多。也算是队里的主要劳动力吧,

    也许因了哥子在打场了里熬夜,我几个小伙伴们,悄悄潜入坝子兑宫位下边的坡地里那片瓜棚里,摸取秋黄瓜,以解肚里的急需。其实那就是游戏,解决饥渴的游戏。以现在的视角审视,那不算什么,可在那样的夜晚,那可是极其具有特定意义的游戏,让人终身难忘。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晚上,大概过了十点后,天空明月高挂。突然听见牵牛打滚碾谷的大哥一声大吼;有人,立即把跑了几步前去,把牛拦住,牛儿屁股后面的石磙停止了转动。随后就是执草碗的男工跑上去,把那草场里的黑堆抱起来,走出打场,带到空坝里。原来是一个小男孩在玩打滚游戏时睡着了,好危险。要不是大哥机灵,一磙过去,不死也是重伤,后果不堪设想。那男孩就是童家小孩子,也是大哥的妻老表。

    还有就是向各家各户分配粮食的活动,几乎就是在保管室开展的,所以这保管室不仅让我们快乐,还带给我们一次又一次得到物资财富的希望。这是记录我们美好记忆的场所,我们舍不得就这样解体。

    拍卖结果出来了,东边的那部分,也就是我父亲当过几年饲养员的那几件间猪圈,外加一间偏房和一间正房由姚医生买到,安排幺儿子结婚成家用,坐南朝北的那两间正房子被二爷的三儿子买到。

    我原以为没有人买家,就放置在这里作为一处留念之地,可这个念头彻底落空。

    我们老家的土地,水田多旱地少,人均一亩水田两份旱地。我们的土地分布主要就是从学校后面的刘家塝到我们老院子的下方这一片,虽然有学校附近三口堰塘作保障,但到了水稻栽秧旺季,打老荒,农业生产用水就到了瓶颈,家家等水破荒插秧。每家几亩水田都等水。尤其是在久旱不雨的春夏之交,时常有吵架争水的吵架声音。

    水田下户,争水纠纷,司空见惯,还发生过在争水时,有人一气之下,用挖田缺的锄头,砸向对方,导致当场死亡的恶性悲剧,不堪回首。

    我这一次回家,重点把这件争水的悲剧讲给他们听。我们大院子分下的水田不少是在院子下方,要等学校上面的堰塘流下来,几乎就是难等,于是一般都自力更生,从龙王台水井里的引水,或是从小河沟里引水灌溉。

    这个农用水的分配就成了土地下户的难题。王怀接任社长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他找不出最好的分配方案,一搁再搁,群众意见较大。

    还好,我家的水田大多比水井位置要低,靠近河沟位置,引水比较容易,只要在下雨时的最佳时候,戴着斗篷,披着蓑衣冒雨挖沟引水,就解除了后顾之忧,还有几个田,人们都嫌弃田小,不方便干活,但父亲偏偏选择了这五个田面积接近一亩的水田,原因是自带泉水,一年四季都有沁水滋润,无需从田外引水,可谓旱涝保收。七十年代初的******,这五个水田就是队里的底仓。父亲现在把这五个水田作为自己一家的底仓,即使遇到大旱,自己一家人的保命粮食也是有的。

    当然这几个水田的缺点也是明显的。可能其他群众就是太在意它的缺点而不予选择。正因为有长流水,就只能种植水稻一季庄稼,也就是只能种大春,小春季作为冬水田搁置。再加上土层深厚,耕作时,人和牛在水田里行走起来有些吃力,稍慢了,泥水就会漫过大腿。

    当我问起父亲为什么偏偏选择人们都看不起的名叫舌头田的那几个小水田时,父亲回答让我们太意外了。他以沉重的语气回答说:你们前面那两位哥哥是不是因为天干闹天荒才丢命的?你们唯一的叔父是不是那同一年饿死的?我是不是因为那年天干导致的天灾人祸,让我一气之下舍弃县城里的铁饭碗,为保全家人性命而返乡务农的呢?

    这铁的教训,让我们父辈那些吃过苦头的过来人,把土地看得更加明白,对土地的感情更加深沉。土生金,土生万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历史上,因天灾发生了一次又一次人间悲剧,我们这些生活在物资丰富,不缺粮食饱腹的新生代,应该牢牢记在心头,居安思危,才能不让悲剧重演。

    我常常走出农家院子,站在去龙王台老井的路边,眺望父亲留下的那五块水田,回味父亲那富有教育意义的话语,思绪万千。那被井水滋润过的土地上,后来还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呢?阅读库 www.yeudusk.comyeudusk www.yeudu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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